米禮鹿

如果你還記得

兩性治療師 鄧惠文

記憶是個不容易維持、很容易變質的東西，尤其是愛情的記憶，因此我們常說：「難道你忘了嗎？」
「你忘了嗎？當初我怎麼照顧你的？」
「你忘了嗎？我因為你而離開那個很愛我的男朋友！」
「你忘了嗎？你說過會永遠愛我！」

這樣被愛人指責記憶有問題的時候，通常心裡已經不愛了。或許有人可以大聲回答：「我記得，我沒忘。那又怎樣？過去是過去，現在是現在！」但這種話對一般人而言，似乎太殘酷了，心不夠硬或稍有感性的人都很難說得出口，只好放棄答辯，繼續被當作患有失憶症的人。

愛人的失憶並不是關係變調的原因，而是一種簡化的詮釋，或者逃避。真正的原因是妳變了、他變了，在兩人之間，某些原本重要的價值變得不重要，而不重要的卻變得重要了。當彼此的價值觀出現根本性的差異，溝通已經是不可能的。這時被遺落的一方只能用「忘記」──忘恩、忘情、忘失承諾來理解了。

有個男人決定和女友分手，他說：「剛開始跟她交往，是喜歡她樸實的本性，還有那種對什麼都很認真的個性。」她家境不好，是個力求上進的積極女孩，渾身散發著能夠照顧、打理一切的管家氣息，讓身處異鄉的他感到溫暖。
「那她現在變得不認真了嗎？為什麼你堅持要解除婚約？她很慘耶，一直哭、吃不下也睡不著。我們這些朋友都看不下去了！」

男人沉默著，他不想解釋。但朋友不斷地道義責備，終於逼他開口：「沒錯，她還是那個積極認真的女孩。只是，我看著她積極地籌備婚禮、積極地規劃新屋、還有她夢想中的環球旅行，但是她自己戶頭只有十萬塊，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。你懂嗎？你懂嗎！」

相信世上有些事是無法開口的嗎？無法對女友說出「錢很難賺，我不想供妳用錢」的男人，無法說出「我不喜歡你吃飯的樣子」的女人，或是「你的身體好鬆垮」「妳頭腦很遲鈍」「我討厭被妳管」「我想試試別的男人」……這些人統統成了有口難言的失憶者，在愛情的戲碼中只有背叛或忘恩負義的角色可以演。

有口難言，難在那些理由說出來連自己都不敢聽，但它卻真實地存在著。或者，某些事說出來更糟──幾天前，我的朋友終於對老婆發出積壓的怨氣：「要喝水不會自己去倒！我是妳的傭人嗎？」女人不敢相信自己千挑萬選的體貼老公原來是有怨的，以前他不是說「有幸為妳倒水是一種特權」嗎？她告訴我：「對，我是有點公主病，可是正因為如此，我才選擇他啊！如果他不是任勞任怨的體貼，我幹嘛嫁給他？他是我所有男友中最無趣、家庭最麻煩、個性差距最大的！」 
可是，她能誠實地這樣回答嗎──「我如果要自己倒水，就不用嫁給你了」？

「如果你還記得」是一個感性的提問，卻無法拉回愛人飄逝的心。需要使用這句話時，往往是該讓自己也忘記過去的時候。忘了對方所欠的、所承諾的恩恩怨怨，重新經營歸零後的關係，或者，往前走也好！